落葉咖啡館

在這條蜿蜒的小巷子裡，溫柔的光線隨處可見，從綠葉縫隙間投影於干凈的淺色柏油路上，偶然起風，光影搖曳蕩落。此刻我的心情，是舒適溫暖的。

屋宇中的小孩還在賴床吧？廚房裡鏗鏘作響，母親又在準備些什麼樣的早餐呢？她的臉上是否掛帶著幸福的笑容？

如此無謂的猜想，讓我記憶起過往的日子，徒添鄉愁。我漫步行走，這些饒富故事與情感的聲音漸漸薄弱，空氣中有鬆餅與草莓的味道。iPod裡播放著二胡演奏的旋律，是一部憂傷的作品，但這樣的旋律，卻是不能預料地與此刻的柔和光線相互串聯起來，這大概是最美好的畫面了。我從我的灰色背包裡拿出GX200，取下護鏡蓋子，調整好所有的設置，使用右手的食指，輕輕地按壓下去。

我的眼珠正輕微地顫抖，覆蓋於一雙疲倦的眼皮底下，它如此不能安分。

我以干凈的左手溫柔地掀起眼皮蓋子，我看見這一顆萎縮成可怖樣貌的眼珠子，它徐徐側過身體，與我正視，一時之間不禁感到難為。

但是，我是如此愛它。它身上每一根浮現的血絲操控著我體內的快速疼痛神經，我緊揪著胸口不能言語，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。

我狠心地將視線投向無垠的黑暗中，我緩慢地舉起右手將它輕柔地置放於手掌心上，我的淚水沿著於粗糙臉龐上驟然出現的紋路潺潺滑動，我用盡了畢生所有的氣力，將右手緊握至沒有任何縫隙，肌膚與肌膚之間緊密地鑲嵌，而它的血腥體味也在一瞬間滿溢四周無法散去。

它終於走了。我跪坐在它的陵墓前，這麼想著。

一、
春日綻放出奇色花瓣，一朵一朵地排列成枯萎的形狀。
秋日橘色的葉子自由紛落，覆蓋於雪白又透明的寒霜之上。

二、
暖和的微風輕輕拂來，溫柔地揚起我堅韌的長髮。

三、
自遠處眺望，夜幕籠罩著所有暴怒、悲憤、嫉妒、自私的情緒，
而我視線所能及的，只是一群乖巧淘氣的小孩，正在沉酣入眠。

四、
闔上雙眸，我在夢里看見自己：芒屩布衣、面目慈藹——那是完整、和平、干凈的存在。

五、
妳沒有說話，安靜地離開，甚至連腳步聲也聽不見。
而留在妳身後的我，也愈形瘦弱，不能一擊了……

六、
你小小的軀體沒入泥水中，眼前會向你伸出的手，只有光明。
光明時刻與你同在。

七、
太陽拈熄自身的光與熱，於是就誕生了世上最美麗的日落。

八、
請時刻謙虛地匍匐前進。
因為上空是繁而密的虛榮的荊棘，正等待著你供奉鮮血。

九、
軀體已失去溫度，手指卻意指堅強地渴望活動自如。
這是一位音樂家之死。 

十、
妳的左手持著木制拐杖，右手牽著心愛的男人。
妳的動作如此緩慢，神情如此地和悅，
於是我從心裡回憶起妳的香氣，并且給予在數十年前對妳寬容的自己一個欣慰的肯定。

十一、
雨水從上空滴落，滴落在綠草嬌小卑微的軀體之上。
綠草明白，這不是惡意的攻擊，而是洗滌自身污穢，從而更茁壯地生長。 

十二、
請愛護除人類以外的所有生命。

十三、
千年以後，我再也不能記得自己的樣子了。
因為我從來沒有機會卸下防毒面具。 

十四、
水的生命涓細長恒，從生命的開始一直延續至生命的結束。

十五、
請使用「愛與和平」來頌揚我的死亡。 

【附錄】《有所思》——林文月

一、
春天的小花盛開在我的窗前，霎時就枯萎了。
秋天的黃鶯已經啞了喉嚨，只好疲憊地飛回南方。

二、
是「天」的眼淚，使百花和眾草從「地」中甦醒過來。

三、
靜靜的聽，我的心呀，聽秋蟲在吟唱。喧嘩的人類已經疲倦而睡去，現在是它們出來齊聲頌禱和平的時刻了。

四、
我不冀盼有廣大草坪和花園的宅第，我也不艷羨豪侈精致的大廈；我只希望住在一幢美善的屋宇中——那是我自己健康的軀體和寧靜的心情。

五、
伊人美麗的臉龐，於街角的轉彎處回顧，
在白晝的陽光下，竟有月光一般的清輝。

六、
文字對詩人說：「我其實是空洞的。」
詩人回答文字：「我的工作便是將空洞排列成豐沛。」

七、
太陽沉重的步伐還遺留在西天最後一個十字路口，
夏季心急的月亮已精神抖擻地衝出了東方的跑道。

八、
我的虛榮的心害羞著，因為它知道自己其實是虛榮的孿生姐妹。

九、
給一隻得勝的鴿子獎牌，獎牌的重量卻使牠不再能夠飛得快速和高遠了。

十、
我親愛的變心的戀人，在妳新婚的那天，如果有微風揚起妳潔白的紗裙，請記住：那便是我的祝福。我把祝福化作微風來親吻妳嫁裳的裙端來了。

十一、
凌亂的足印是沙灘的煩惱、焦慮和憂傷。
波浪來回不已地親吻著撫摩著沙灘說：
「不要煩惱、焦慮和憂傷。如果你有一千個凌亂足印，我會用一萬次的親吻和撫摩來使你平靜。」

十二、
或者你們在做著，或者你們沒有，
但是當你們說：「讓我們來做吧。」那麼
破壞和毀滅便開始了。

十三、
小草有卑微的身軀。卻有勇敢的意志，
它們無畏於人類的紛爭和殺伐，
從此國的疆域衍生到彼國的疆域。

十四、
眾人都在高聲嚷叫：「我的話才是真理。」
真理在眾人之上悔恨地嘆息：「但願我未曾誕生。」

十五、
「我相信你的愛。」讓這句話做我未完的話。 

十五歲輟學以后（校方堅持我是轉校而非輟學），被父母安排到售賣鐘表以及眼鏡的店鋪工作，藉以讓尋覓適合的烘培學校期間不致無所作為。記得上班第一天，唯一的工作就是將所有的玻璃擦拭干凈，接著就是坐於店內一角，若有客人進來挑選鐘表或者眼鏡，則只需要站在老板身旁等候吩咐，做一些傳遞訂單或者包裝的工作，從早上十點一直工作到晚上六點。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，因為實在無趣，只好讓父親委婉告知我有意請辭的事情，之后也再無聯系，薪水也沒有領，可能是對于老板感到有所虧欠的緣故吧。請辭以后數日，適逢過年佳節，老板特意拜訪，包了一封頗具份量的紅包給我，就當作是酬勞，心里感動不已。

早晨十點鐘的星巴克，已有稀疏幾人均勻坐於其間。走到柜臺前，游覽掛於墻上寫有林總飲料名稱的黑板，一時不知該選哪一種是好。平時習慣了The Coffee Bean & Tea Leaf的焦糖冰沙咖啡，點餐時根本不需要猶豫，然而這次卻在店員面前欲言又止，甚是尷尬。黑板上數種飲料名稱我念不太出來，唯有點了我有信心念對名稱的冰摩卡，事實上我更想試試其他被命名成怪異念法的飲料。於下訂單之前已向店員說明不需要添加鮮奶油，待我付完帳后，走到領取處等待領取時，發現女店員經已幫我加注，我尚未來得及開口，女店員就立即自覺而跟我道歉，逐將杯子上被擠得滿滿的鮮奶油用湯匙全部刮掉，倒入垃圾桶里。而此時我也無可奈何，我想鮮奶油還是有其他更受重視的價值——送給我，然后被我吃掉。=)

出發前的心情，是茫然懵懂的。自從毅然決定購入相機以后，對于國內或是國外的旅游均躍躍欲試，尤其是孤身前往，更能體會欲行則行，欲留則留的不為他人所束縛之感。在出發前已上網大致搜尋過馬六甲的相關資訊，包括計劃到訪的地點、交通方式以及住宿安排等事宜，以避免旅途中的狼狽倉促破滅了饒富浪漫詩意的行程幻想。臨出發前，忽然記起散文集《京都一年》，乃作者林文月先生隻身赴日獨居一年時，趁周末閑暇之際書寫散文以排解聊賴，登載於《純文學》，爾后結集成冊。我想這本書的內容與當時的我稍有相似之處，逐將《京都一年》納入行李之列，可作己彼心態之調適和學習。

我們跪在黑夜里的沙漠邊緣，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條頗寬敞但程短的斜坡泊油路，泊油路上站著一位喇嘛，以及兩位看上去像是助手一類的中年男子，各站在喇嘛的左右側。其中站在右邊的那位手持一本黑色的書。我們顫抖著身子，雙手被捆綁以麻繩，約莫二十人被捆綁成一個組別，我身于最左邊的這一組，在我右邊另有兩組。

昨日獨自到紀伊國屋，
原先是想購入一些甜點的食譜，
卻又禁不住頻頻在文學一區來回踱步，
故最後沒有購買食譜，只於當場隨手翻閱一二，
但不在計劃以內的《飲膳札記》，
卻是意外之收穫。

待我拜讀完畢再作分享。